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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点:beat365英国官方网站教学大楼810
演讲:叶明媚
记录:王逸舟
从一个文人弹琴的角度来看,琴已经到了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的境界,书法有书道,茶有茶道,花有花道,以及柔道,空手道……,但是别的乐器很少提升到“道”的境界。有人说弹琴与打坐差不多,这个问题应该这样来理解:我们一般能理解,打坐跟弹琴画画不一样,打坐靠自力,不靠外力。而弹琴需要一个外在的力量,所以打坐与弹琴还是不一样的。
书法是线条的艺术,很多字有很长的线条,很多点,并且点线分面;古琴其实也是线条的艺术。从造型来看,古琴也具有很多线条,古琴的形态上也有很多点,例如它的泛音就是点。就这点来讲,跟书法很像。
有的书法线条拖得很长,最后一笔会有所断裂,形成点,这就像古琴音乐是没有和声来衬托的。书法中的枯笔很干,字的比划中具有很多空间。弹古琴的时候有些线条是虚的,跟着拖音的时候会变成一个虚音。这些都体现了虚与实的特点。
有一个现代书法家写的“风”字有很大一块都是留白,有的笔划非常淡,有些非常深,有些则很粗,有些很细,充满了虚与实的对比。中国书法或者是古琴音乐,都讲究空间的美感。书法故意留白的这个特点,跟琴是很相通的。线条中有点,还要留空,古琴是个旋律的音乐,当古琴的旋律不再持续的时候,它也有一种“气”让人们觉得旋律是在延续下去一样。这跟书法中的“留白”实际上是一种性质的
中国文化里面的空间和线条的留白。例如中国有很多画龙的图,但很少有把整条龙画出来的,龙是不能让人看到全部的,只能看到一部分。神龙见首不见尾,这个跟道家思想有关系,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。看到的留白都是一个道的境界。
中国艺术跟西洋艺术很大的不同。
图片上的“钓鱼”几乎全是留白,有什么好处呢,除了表现一个“道”,还可以让精神得到休息。
同样画一条鱼,中国的艺术则比较具有空间感,西洋跟中国的鱼的表现相差很多。拿这个故意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对比。西洋画对比中国画,对空间注意的程度比不过中国人。
中国的艺术是很相通的,画主要是线条,还有点。中国画还有“面”,从古琴音乐上来讲,“面”的感觉也很重要。
中国艺术与自然有很大关系,这个基本上也是道家思想的影响。道家主要是天人合一。古琴里面描写自然的乐曲有很多《高山》《流水》等。例如画中描写弹琴的时候会有河来跳舞。再来看书法,书法的一点一划,都要像大自然里的形象。例如点要像高峰之坠石,横要像万岁之枯藤等等。看古琴,也要模仿自然的情景。琴的指法也是模仿自然中的一个情景,要像风送轻云、游鱼摆尾、落花流水等都是有一个自然的影响。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古琴的指法具有韵味。
书法、古琴、画,都是具有线条感的。最原始的甲骨文也是有线条的,印章也是线条构成的。虽然一些印章文物保留到现在有很多破了的地方,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,断了。但是断了的印章却更好看,反而全部填满就不好看了,破了的印章它透气,不然太死了。所以现在很多人印章的时候,故意弄破一点,这样就好看更有感觉了。
敦煌的画也具有线条。外国人不太理解中国人的线条的意思。在西方来讲,只有漫画才会构出全部的黑线。中国人画画都会先勾勒出轮廓,然后上色,因此中国人的画都是线条的艺术。衣服的线条也是书法的线条。
舞蹈也是线条的艺术。唐尊逸说过:中国艺术的美就是一种飘带的精神。飘带在舞动的时候有阴有阳。太极拳也是讲究线条的艺术,花道也是线条美。中国的艺术线条都是来来往往,是非常有意思的。茶道也有线条。建筑也是有线条的九曲桥、飞檐、万里长城、焚香等其实都是线条。台湾有一个舞蹈团,其中有个节目叫草书,是用彩带表现书法的精神。
中国人以线条为主,外国人虽不以线条为主,但外国人的线条很少有变化,是平面的。受到中国人的影响,他也用线条来表示,但他的线条除了颜色变化之外,其他的都没有变化。
Jackson Pollock 的书法,虽然没有看到一个字,但却的确有点中国的韵味。中国人的笔墨基本上也是中国书法的笔墨,枯的,实的,虚的,等等。毕加索的画也是模仿中国的韵味。
以上这些是关于中国艺术里的线条。书法尤其是草书的时候,就有所谓的“牵丝”,比如说草书的时候每个字当中会有一些连笔。古琴也有这种。有的时候书法连的时候断断续续地,所以古琴连的时候会有这么一句话:声断意连,声断意不断,因为气还在。这个是中国艺术的一个共同特点。线条美一定要配合空间美,他们是相辅相成,互相呼应的。
[专家简介]叶明媚,法国巴黎大学音乐博士,在港期间曾长期师从泛川派大师蔡德允女士学习古琴。曾在香港中文大学及浸会大学任讲师及高级讲师之职。专研古琴音乐与佛教音乐,著作包括:古琴音乐艺术(商务印书馆),古琴艺术与中国文化(中华书局),音乐天地(商务印书馆),人间好时节(佛教文集,有作者佛教书画,中华书局),天地人间总相逢(散文集,突破出版社),Chinese Children’s Favorite Stories,(美国Tuttle出版社,文字及插图均为作者作品);另有超过五十篇论文。
叶氏还经常在巴黎大学,牛津大学,哥林比亚大学,北京大学,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,荷兰莱顿大学,克里夫兰博物馆,奥伯林大学博物馆,纽约华美协进社,纽约城市大学等作公开演讲/演奏,并将任教于纽约城市大学美国亚洲研究所。